摇滚羊【本宣】

vb:失眠数羊指南

顽石 14

破镜重圆

 

 

 

思绪逐渐缠乱,刘耀文缓慢地瞥开视线,他拿起被遗忘在桌前的手机,很快,又在微信上用抱歉的口吻给Sandy发送了一条信息。

 

“Sandy小姐,非常感谢你的邀请,再三思考还是仍想谢绝这顿邀请,在我看来,治疗患者本就是医生的本职工作,无功不受禄,而医生就更不该有受禄的想法,由衷地感谢Sandy小姐的费心。”

 

消息迅速从他的输入框中弹了出去。

 

约摸十来分钟后,Sandy这才明了地给刘耀文回了一条消息,“抱歉刘医生,的确是我周虑不全,并没有认真考虑到这一点,还望你不要误会。”

 

刘耀文往下扯了扯袖子,又继而回复:“没关系。”

 

Sandy:对了,刘医生,方便咨询一下亚轩最近的治疗情况么?我上次去酒店看他的时候,发现他喝了不少酒助眠,我现在很担心他的身体情况。

 

——上次。

 

是宋亚轩不小心拨视频电话过来的那次?

 

涟漪一层层往外扩散,他只是简单看了几句,即一五一十地全告诉了对方。

 

很快,Sandy撤回了一条消息,“要是我能早点发现他的异样就好了,或许之前我就该带他去治疗。”

 

“我还是那样建议,如果可以的话,他需要去休整一段时间。关于喝酒的问题,还是少喝为妙,他有胃病。”

 

刘耀文的指腹倏然在半空中搁置两秒钟,是他总是下意识地将自己置身于过去的位置,甚至是以这种身份去做任何事。当机立断,在捕捉到这种荒诞的错觉后,刘耀文又把后面半句给删除掉,话被修剪,涵义改变,只剩了一句普通又负责的叮嘱。

 

身侧的加湿器离刘耀文很近,缺口处喷出股细细弥散的白雾,欲将屏幕模糊掉,沾上层小水珠,或许是他不知道该以哪种口吻,又用何种身份,去说出这样一句关心的话。

 

待到晌午吃饭时,许奇州临时有事,并未与他们一块去巷子深处的小餐馆用餐。

 

在等待老板上菜的时间,对面的陈英忽而猫着腰将椅子拖了过来,她凑近了刘耀文,故而神秘兮兮地问了一句:“憋了一晚上了,我有个问题真的很好奇,还是很想问你。”

 

刘耀文不免瞥了陈英一眼,“什么问题?”

 

陈英有几分吞吞吐吐,她沉思了两秒,想起昨天下午在刘耀文办公室碰见的男人,问道:“昨天快下班的时候,你办公室的那个患者…”

 

她试探着补全了后半句话,“——是宋亚轩么?”

 

“宋亚轩?”刘耀文跟着重述了一遍。

 

陈英懊恼地微张唇,是她差点忘了这人根本就不怎么了解娱乐圈,没听过也正常,为了帮助对方辨认,她又随手点开宋亚轩的微博相册,“就是手机里的这个人。”

 

暖黄的光线一拥而至,大张旗鼓地从窗棂上爬进来,刘耀文骤然垂眼,他的面容照旧是云淡风轻,令陈英查不出半点端倪,“你认错人了,还有,我们操守的第一条忘了?医生得注意患者的隐私。”

 

“行了,你不懂我们这些探听娱乐圈八卦的吃瓜群众。”陈英扑哧,撑着手肘侧脸望着他,“我哪能忘,所以也就随便问问,毕竟昨天下午在你办公室的那个患者,又是戴帽子和口罩的,我哪能真看出什么。”

 

“那你为什么会觉得是他。”刘耀文顺着逻辑反问了回去。

 

“这个嘛…其实我一开始也没注意,是昨天在旁边等你拿文件的时候,正好余光一扫,偶然发现他的眼睛有几分相像,毕竟宋亚轩的电视和电影我也没少看。”

 

刘耀文声音很轻,顿了顿,“不是你想的那个人,难道不好么。”

 

声音被主人降下些音量,陈英也没太在意,只顾咧嘴挑眉,“这不是显而易见,我昨天咯噔了一晚上,就怕是他,我还挺路人好感他拍的电影,但你说要真来我们这,除了治疗还能有什么好事。”

 

陈英似乎斟酌了一下语句,有些担忧地说,“我越想越后怕,他很久以前就受过大半年的舆论风波,应该是三四年前吧。”

 

“原因呢。”

 

难得刘耀文会对这些事感兴趣,陈英把玩着手中的矿泉水瓶,缓缓开口:“可能是那个时候他因为一部电影风头正盛,没背景又是新人,难免被一些有咖位有资源的人使绊子,造谣他欺压女艺人,结果被谩骂了大半年。”

 

“那时候他被网暴,我还在评论区骂过那些人呢,真是听风就是雨,真是吃饱了没事干。”陈英又义愤填膺,多嘟囔了两句:“哎,幸亏他现在不是小糊咖了,出圈的作品也有,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了。”

 

——这是他第一次从外人的视角中窥探到这样的真相,关于宋亚轩过得不好这件事。

 

刘耀文杵在这样刺眼的光线中,他有些惊溃,这种感觉就像是在心脏划开了一道口子,鲜血喷涌,他没有办法去细细思索陈英的这些话,在呼吸停滞了几秒钟后,头疼欲裂,似乎一个字也听不进去。

 

“陈英。”刘耀文终于打破了一声不吭的状态,陡然喊住了对方的名字,低不可闻地开口,“吃饭吧,别说这些了。”

 

陈英张嘴,只得哦了一声,又将椅子搬了回去。

 

筷子夹起的食物早已食之无味,刘耀文恍惚在这股旷日持久的强烈疼意中,时间一对号,他难免想起昨日在对方微博看到的那条动态,又是在对谁隔空述说呢。

 

宋亚轩身边没人,就连琐碎的高中时期,也全都是自己出的头。

 

一个孤僻又细腻的不合群者,风来听风,受了委屈往肚子中吞习惯了,刘耀文教会对方的第一件事即是——学会依赖身边的人,学会依赖自己,学会如何在怀抱与肩膀中依偎缓缓而升的温度。

 

今时不同往日,再也没有人会这样对宋亚轩。

 

他想,要是自己能再冷些就好了。

 

再冷漠些就不会痛了。

 




-

 

医院一别后,过去了整整一礼拜,俩人的对话框仍然陷在沉寂状态,药不需要再开,咨询是十天至半个月一次,也并未到再诊时间。

 

时间转逝,片场的拍摄已经临近了收尾的阶段,相较于从前,宋亚轩的时间相对宽裕了不少,好在今天只有一场分镜,收工时间提前了几个钟。

 

秦川百无聊赖的站在连锁药房门外等候,他看见宋亚轩从里面出来,不禁一愣,手中的烟被及时掐灭,秦川不明所以,定定地望着宋亚轩手中提着的几袋补品,“你这是准备去哪,提这么多东西?”

 

“难得有空,所以想去我妈那一趟,送点东西给她。”宋亚轩将东西放在后备箱中,关于何晴现在的居住地址,他记忆有几分模糊。

 

“我送你?”秦川笑了笑。

 

他摇头,拒绝了秦川的好意,“你回去吧,路途挺远的,我自己开车走。”

 

屏幕上的导航定位有些绕路,位置偏僻,是在城郊那块区域,对于宋亚轩而言,那一长串的具体地址竟显得陌生,或许是时间太久,连他的母亲再婚都已经快有十年。

 

车及时熄火,停在了旧巷口处,驾驶座的门打开,宋亚轩站了出来,他上次来这还是一年半以前——元宵节。

 

这附近的房子几乎密集的连在一块,斑驳陈旧,像是老城区过渡时的建筑,抛去种种因素,这些年何静的确过得清贫,在宋亚轩真正经济独立后,他也曾亲自转交过一张卡给对方,卡上有一笔不小的数额,除了平时日常开支,其余的三分之一是用来治疗何静脸上的伤疤。

 

兴许是何静自认理亏,也从未用过这张银行卡,对方甚至私下找到他,想要还回去,宋亚轩却淡声:“就当我给林轲的,不用还给我。”

 

思绪停止,他的指关节扣在门板处,敲了几下,并没有人开门,宋亚轩垂下眼,过来之前他并未和何静提过自己要来的事,是他怕热闹,也畏惧这样破碎的亲密关系。

 

宋亚轩又重重敲了几声,仍是无人,或许是何静不在家,正当他转身离开时,门被打开,里面跑出的小孩儿迅速抱住了他的大腿,“哥哥!”

 

他的身躯有片刻僵硬,沉寂了两秒,宋亚轩回过神来,居高临下地望了一眼小男孩,询问对方:“轲轲,怎么就你一个人在家。”

 

“爸爸上班了,妈妈去拿快递了。”小男孩眨巴着眼睛,不忘冲他灿烂一笑。

 

宋亚轩没有说话,他将手中提着的几个礼品袋全部放在了那张圆形木桌上,又朝林轲低声说:“轲轲,东西我放在这了,回来的时候记得和妈妈说。”

 

见他要走,林轲蓦然扯住宋亚轩的衣摆,稚声询问道:“哥哥,你不在家吃饭,不等妈妈回来了吗?”

 

“不了,哥哥还有事,这是给你的零花钱,拿好了,记得放妈妈那。”他半蹲下来,将手中鼓起的红包放在了林轲的手掌上,宋亚轩继续叮嘱他:“乖乖呆在家,等妈妈回来给你做饭。”

 

当他即将拐出巷子时,身后渐起的一道急促女声打断了宋亚轩的脚步,“——亚轩!”

 

何静气喘吁吁,显然是小跑追过来的,“怎么来也不跟我提前打声招呼,这样的话,我可以提前准备做饭,你都好久没来过了。”

 

“没事。”宋亚轩说,“我就是来看看您,上次看到您朋友圈说腰疼,我买了些药和补品放在了桌上,按摩椅过阵子会送货到家,有说明书,不懂得东西再问我,风大天冷,您回去吧。”

 

听见他的话,何静的表情滞了滞,有些憔悴地垂下眼,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。

 

“对不起。”

 

终于,待到宋亚轩准备离开时,何静突如其来的这句道歉就这样停滞在半空中,久久盘旋。

 

“为什么突然要跟我道歉。”宋亚轩转头望着何静,忽而说了这样的一句话。

 

他那样淡定自若,只有唇在动,仿佛在问什么不重要的事情般。

 

对面的何静身躯有些发抖,她半闭着眼 ,脸上露出踞促的神色,话中隐射道:“…因为我,亏欠你很多。”

 

“所以我也知道,你恨我。”

 

恨吗,他不知道。

 

宋亚轩恍惚,心脏犹如浇入水泥般沉甸甸,他敛下睫眼,避开了何静的这几句话,“您不该跟我谈这些,或许都过去了,所以再被提起也没有必要了。”

 

他对何静,以及对方于他,剪不断理还乱,这层蒙上了晦涩色彩的关系,自始至终都是复杂的、难以摘掉的,哪怕搁置于现在,也一如既往。

 

“我之所以追出来,其实是我有东西想要给你。”何静顿了顿,“本来你上次元宵节回来的时候,就应该转交给你了,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,不清楚你到底是不是真的放下了,所以在那天,我犹豫了一次。”

 

何静口中的“他”,让宋亚轩的心如插进一根针般,搅动了几秒。

 

“是什么。”他问。

 

“…是刘耀文——寄给你的东西。”

 

“他寄到了我以前住的地址,但电话填的仍旧是你过去的号码,两年前,我带着轲轲路过附近的时候,正好碰上了房东,她说这是误寄过来的,因为我换了号码,她联系不上我,所以才一直放在她那里。”

 

何静又说,“快递送达的具体时间是三年前,外面的快递盒破了,房东替你用袋子装起来了。”

 

对方将东西递给他,宋亚轩指尖有些蜷缩,没有立刻接过袋子,颤巍的寒意压迫性地侵袭而来。

 

会是什么呢。

 

关于三年前。

 

宋亚轩没有再回头:“谢谢您愿意把它给我。”

 

车在小路边缘停留了许久,他默然地看着手中的盒子,却始终未有下一步动作,黄昏将至,暗色笼罩住这辆车,最终还是打开了手中的盒子。

 

里面的东西零星散散,是堆起来的信笺,他又随手拆开了一封,字迹泛黄,写于三年前。

 

 

「无意间翻开了过去的手机,聊天界面的最后一条信息停留在了两年前的6月,我总在想,我会想这些过去的意义是什么,让自己记得你更久些吗。

 

你丢掉的戒指,那天晚上我就已经找回来了,现在仍然在我身边,这一枚是我的,或许我也本应该丢掉的,就像你做的那样,你留着吧,留在抽屉也好,再或者在你看不见的任何地方都好,无论怎样,都别再还给我了。

 

已经是第二年末尾了,我总以为我们很快就可以再次见面,所以那天没有好好道别,算了,其实当我写下这封信时,我就已经清楚——是我恨不起来,你身上永远留有我爱过的痕迹。」

 

 

本该在三年前抵达的东西,几经辗转,未果。

 

最后被人错过。

 

合计有十来封信笺,他只拆了几封而已,没敢再继续拆开,忽地,指尖碰触到了冰冷的金属,宋亚轩拿了起来,那枚戒指仍在这一刻掠过细微的光泽,旋转的过往记忆倒腾而下,紧紧贴住他僵直的脊梁。

 

他不禁呼吸困难,将戒指缓缓套在自己的中指上,尺寸绰绰有余,甚至还大了一些。

 

是对戒的另一枚。

 

刘耀文的那一枚。

 

灯光将镜子里的宋亚轩照得一清二楚,车内空荡荡,只剩他一个,他抬起目光,望眼欲穿,镜子中的那个自己。

 

被抛弃者去渴求始作俑者的回信,听起来像个残酷笑话。

 

眼中被水汽堵塞,他开始在冥想刘耀文是如何捡回那枚戒指,写这封信时又该是怎样的心情。

 

——寄没有地址的信,等没有回响的人。

 

不知为什么,宋亚轩忽而在这一刻,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强烈后劲,如何描述这种痛觉,他周旋于此,只能用眼泪大滴大滴地落在这封信上,像是稍有风吹草动就会被吓怕心脏的弱小动物,因为这个人的一句话、一个眼神。

 

耳边嗡嗡作响,缓过几分神后,宋亚轩却不受控制般低低地哭出声来。

 

他清楚自己为何难过。

 

睹物思人也好,心酸过往也罢。

 

是错过的信笺,漂泊一路,戏剧性地再次出现,又或是因为刘耀文的最后一句话,让他反反复复滞在某个瞬间,随之而来的是无休止的难过。


重逢后的尴尬拉扯,试探中的爱恨交织。

 

是时间携走了这最后一点残存的黄昏,自己立在这样的黑暗中良久,路灯离他那样远,无法靠近,始终照不穿这森冷的一隅之地。

 

宋亚轩阖眼。

 

我从来都不好,也只有你这个笨蛋才想要留下我。

 

 



 

tbc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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